伏洛卡

絮絮叨叨

医生组| 亲爱的


设想最先提出一切的是魏医生。

————

黏糊糊的液体沾在皮肤上,暖的,温热的带着浓重的腥味,是血。但是,这是谁的呢。

她应该是早上来到了吕思晨的房间,然后她躺在那张所谓的她们自己的床上,看着对面的人梳着秀丽的黑色长发,一下一下地梳,脸侧着对着她。不知是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她似乎看见吕思晨的眼睛里滑下了什么东西,她用力眨了眨眼睛,看清那是眼泪。


吕思晨在哭,但自己好像是被卸了齿轮的机器一样,又冷淡又无动于衷。

然后魏巍睡了过去。
她闻到了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的,像是置身于动物实验室里的气味,她的神经对于这感知的处理稍显迟顿了一些,可还不至于让她这些年在医学院的经历显得一无是处,她惊着爬起来,循着地上的血路,忍受着剧烈的头痛找到了卫生间里,趴在地上的吕思晨。

柳叶刀躺在一边,反射着银色的光。

两个字在脑中撞击大概有0.03秒。
思晨!她冲过去唤她,碰到了她冰凉的皮肤,心像被撕开,刀刃穿过胸背,来来回回地在体内绞。她抖着手摸她的颈动脉,还在搏动,感谢老天,她现在应该,她现在应该……

脑袋里嗡嗡的声音时断时续,逐渐扩大好像要吞噬所有的思考能力。魏巍从包里掏出那块只有通讯功能的老爷机,三个数字按得不利索,按键该换了,按键怎么能换呢。要换就只能换整个设备,换掉包装,换掉页面,换掉里面的联系人名字。换掉自己的名字。

咬字极尽地清楚,地址经僵硬的舌头传达给了电话那头的人。她在屋里找到了医疗箱,拿纱布把吕思晨的手腕缠好,架着她将她拖到床上,这么多年的医学知识告诉她,现在应该将吕思晨的头向后仰,让处于半休克状态的伤员能够顺畅地呼吸。她静静地看着她,拉着她握着她的手。

魏巍的眼睛扫过吕思晨微卷的头发,扫过她的额头,她的鼻尖和嘴巴。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,单眼皮,细眼睛,魏巍曾嘲笑过它,在讲话还不知轻重的时候,但她不是真心的,她的真心在于她一直觉得吕思晨有种淡漠而悠然的美,不惊心动魄,也不热烈乖张,冷静的,有些黯然的,带一点点中药味的。有时她会庆幸,这样的气质只有她一人察觉了出来,并且能够细细品味。每一次偷看,每一次漫长的凝视,教学楼的天台上,她埋下头细嗅那白皙颈窝的气味,那气息是她一人的心境,一人的秘密。

「思晨,我没办法……」
「对不起…思晨。」

如果人能轻易说谎就好了,大脑可以对它的宿主说谎,孩子可以对她们的父母说谎,爱人可以对怀里的另一半说谎。

听说有人已经提出,未来某天,人类体内各种神经细胞互相攻击的假说。
那哪一种细胞会胜利呢?是说着「我爱你」的那一个,还是说着「我要离开你」的那一个?

魏巍想起来,她们一起在头顶星空的山顶上呆了三个夜晚夏天,外面的风是刺骨的凉,她们呆在帐篷里相互取暖。吕思晨帮她扎起头发,比划它长长了多少,她亲吻她的脸,她们互相磨蹭,在彼此耳边呢喃。那些时光是永远回不去了,就如同她们饱受议论的青春一样。
她们在每一条宽阔的路上肆意地跑着,躲避对她们恶语相向的脏兮兮的男生,躲避拿着叉衣棍,插着腰瞪圆了眼睛的大人,她们跑过每天都企图把她们关住的医德楼,跑过一个又一个山坡,淌过夜里把手脚冻得硬邦邦的河。


思晨,我们的终点不该是这样的。我以为即使是离别,也该是默然微笑的那一类。我没法扛住那些言语,我可以骗自己,我们可以永远无拘无束,永远快乐,但我不能对不起我爸妈。
也许躺在这里的不该是你,而是我。你曾经跟我说,我们生来如此,成为什么不是我们的罪过,但我们无法回避自己的命运,包括它本身,包括它带来的随之而来的一切。我们承受,我们骄傲,我们在一起,这样我们就不会孤单,不会再被轻易压垮,可我们终究是…我们抵得过活生生的人,抵不过越长大越老态世故的大脑。


从指尖传来的微弱的跳动,一下一下,像置身海上看到的远处明灭的塔楼灯光,牵扯触碰的人的心脏。


「漫长的时光中,我们相遇过,我们相爱,交付温柔彼此依偎,我知道那以后的很久,没有你的日子中我都会开始无法自止地想念你,在任何一个黎明前的潭水中,在任何一个绝处逢生的间隙。」


我爱你,我爱你。
痛恨我吧,指责我的离去。


「我最,亲爱的。」


楼下的警报声划破寂静的夜空,像赶来拯救某个家里失火的人。
火已经蔓延到天边了,火已经点燃一座照相馆。
火已经,烧光了整座城墙。


-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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